洛南城堞在暴雪中化作模糊的灰影,哨兵们蜷在暗处阴影之中,睫毛结着冰花,一动不动,生机早就泯灭在暴雪之中。
何曾几时,洛南城从边疆漠烟的繁华景象沦为如今寥无人烟。
铁骑奔袭而来,马蹄声穿透雪幕,传来宛若碎冰一样的声响。
荆国的语言带着厚重的口音,不似慕国的清脆简短,拖着音调隆长。
“找寻到人没?”
“这边没有。”
“这边也没有任何的踪迹,这该死的,到底跑哪里去了!”
“要是再找不到人,我们都会受罚!”
骑兵们议论纷纷,铁骑在城中宛若幽灵一般游荡,速度极快。
其中一人打了个手势,面容严肃。
“有情况,快点停下来!”
随着双腿夹紧,一群人胯下的马发出唏律律的叫声。
出声的骑兵眯着眼睛,小心翼翼看着远处。
“小心有诈,洛南城的余孽没有处理干净,提防他们从暗处出来偷袭!”
这番话显然把在场所有人吓唬住了。
寒风凛冽,传来呼啸的风声,刮得一众骑兵的脸颊生痛。
良久,暗处没有任何动静,倒是大风吹倒了一块房瓦,吸引了众人的视线。
骑兵迈着悄然的步伐,走过去,小心探查,却什么都没有发现。
原来是虚惊一场。
刚刚提出警戒的人被骑兵队长打了一巴掌在脑袋。
其他骑兵狠狠瞪了他一眼。
“撤退!洛南城今日并无发现!”
“真是白来了一趟!”
“今日回去等着大人惩罚吧!好不容易抓到慕国煞神,在眼皮子底下都能被逃掉!”
骑兵们骂骂咧咧,重新骑上骏马远去,留下一长串的脚印。
寒风吹得残破的旌旗在风中飘扬,吹了良久,落在残垣断壁之间。
一双苍白的手从破损的梁柱中伸出来,握住了旌旗。
柱子四处洒落,一道人影站了起来。
青年高大挺拔,剑眉星目间流转着疏离感,眸光如浸在寒潭中的墨玉,俊美如斯,不识人间客。
足以让见到的人倒吸一口凉气。
他目光掠过手中的旌旗,微蹙的眉峰下那双看似平静的眸子忽而泛起幽深涟漪,转瞬又归于令人心悸的沉寂。
出事了。
不出所料,军营中出现了叛徒,暗中传递消息给荆国。
不仅把行程全都泄露了出去,甚至一把火烧掉了粮仓。
哪怕慕子期发现得及时,也免不了突如其来的意外。
他是人,不是先知先觉的神。
自已的部下经过此次战役,死的死,伤的伤,感染瘟疫的人,没等来得及救治,就已经病死。
剩下幸存的人分散到各个地方,齐老将军下落未曾得知。
慕子期把旌旗揣进怀中,抹了一把雪在脸上,把全身上下弄得脏兮兮,活生生像一只落魄狼犬。
行动间伤口隐隐作痛,腹部溢出血液来。
慕子期闷哼一声,从胸口拿出保存完好的药瓶,珍之又重地摩挲了好几下,随后倒出一颗,吞了下去。
他会回去的。
他答应过小姑娘,不会食言。
会完好无损地回到那个淳朴的小村庄,度过一段没有算计、无忧无虑的人生。
他想了想,又从残壁之中找出一根木棍,称了称手,还算合适,谨慎又缓慢地走在阴暗处。
洛南城到处都是荆国巡逻的士兵。
这次他不仅栽倒了人心,更是栽在了荆国请来的百来名巫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