烛“啪”地爆了个双蕊,映得姜念、景晴皆眉目如画。
姜念这才切入正题,目光凝视着景晴,正色道:“今日我已将姑娘所言令尊亏空一案隐情,当面陈奏于圣上。”
景晴眸中霎时亮若晨星:“果真”
姜念微微颔首。
景晴的神色似久旱盼甘霖,急急问道:“圣上如何圣裁”
“圣谕道……”姜念顿了顿,“虽景昀端挪用库银非为一己之私,然亏空既成,国法难容,此事处置不可更张。”
这话宛如一盆雪水当头浇下,景晴身子一晃,面色一黯。
姜念继续道:“今日陈奏时,十三王爷在侧,王爷力陈令尊清廉爱民,恳请圣上免其死罪。圣上准奏,改斩监候为流放。”
“啊!”景晴轻呼一声,忙“扑通”跪下,连磕三个响头:“多谢姜侍卫再造之恩。”
绿漪也跟着跪下。
姜念不叫景晴起身,盯着跪着的景晴,忽沉声道:“尚有一事问你,姑娘须据实以告,不可说谎。”
景晴仰起头:“但问无妨。”
姜念坦然问道:“你可还是完璧之身”
景晴不由面红耳热,低头盯着自己交迭的双手,然后点了点头:“是的。”
姜念心中暗喜,想着这女子命途多舛,先遭抄家,被赐给江宁节度使唐吉纳家里为婢,后被唐吉纳的夫人卖入绮梦院为清倌人,又被江湖匪类千里迢迢押送进京,这般境遇竟还能保全清白,实属难得。
景晴回答完,鼓起勇气抬头,一双秋水眸直直望着姜念,心里好奇——这位姜侍卫怎忽地问起这个问题
姜念坦然道:“那赖尚荣勾结王隆、谭凤池,劫掠了我家三千两黄金,并用其中八百两买来了你。圣上有旨,令你与我为婢,念及你身世飘零,是个委屈之人,嘱我好生相待,而若你尚是完璧,则令我纳你为妾。”
景晴一听,既害臊,又诧异,也有失落。
害臊自不用说。
诧异的是,圣上竟让眼前这位姜侍卫纳她为妾,这是奉旨纳妾么
黯淡则因,她在苏州时曾有过一个心上人。
“曾是南楼扫黛人,茜纱窗下理瑶文。
鲛绡暗绾相思字,素甲闲敲翡翠门。
星影碎,月痕新,流辉半落石榴裙。
心香未逐灯灰冷,半面胭脂印夜痕。”
这首她自己填词的《鹧鸪天》,便是表达了她对昔日心上人的相思之情。
但她也知道,事到如今,这份相思已是徒劳。眼前这位姜侍卫,帮她将父亲亏空隐情上达天听,让她父亲免于死罪,对她有恩。且圣上下旨,让姜侍卫纳她为妾,好生相待。对她而言,已是幸事。
姜念也不问景晴是否愿意,最后道:“明日申时,我来接你去我家。”
说完便起身离开。
景晴发怔,一时顾不上相送,待她回过神,只听得房门“吱呀”一声,那道挺拔的身影已出了门外。
景晴起身坐下,怔了半晌,忽命绿漪:“取我的妆奁来。”
绿漪忙捧来一个螺钿匣。
景晴打开底层,取出一迭诗词稿,皆是她写昔日心上人的。
她对着烛火看了良久,火光映着她的侧脸,脸上泪痕闪现。
窗外秋风忽紧,吹得梧桐叶簌簌作响。
窗内,一声叹息响起:“罢,罢,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