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河水裹挟着泥沙拍打在宇文泰脸上,将他从半昏迷状态中惊醒。
骆驼的脖颈在他视线中起伏,每一次颠簸都让大腿箭伤传来撕心裂肺的剧痛。
他仍旧死死攥住驼峰上的鬃毛,指甲缝里塞满泥沙和血痂。
“丞相坚持住!”他恍惚间听到亲兵队主李穆的声音忽远忽近。这个追随他多年的老兵此刻正游在骆驼左侧,一手抓着缰绳,一手托着宇文泰摇摇欲坠的身体。
宇文泰本想回应,喉咙却像被火炭烫过一般。他低头看见浑浊的河水中飘着一缕暗红:那是从他伤口渗出的血,正被湍流撕成丝缕状消散。
对岸的芦苇荡在视野里扭曲变形,时而拉长时而压缩。
“贺六浑,”他忍不住想要怒骂怒骂,但还没开口,河水便灌进口鼻。
苦涩的泥沙味在舌根蔓延,宇文泰艰难回头,看见韦孝宽的外袍已在血泊中浸透。
韦孝宽素来沉稳,但此刻却状若癫狂,正带着最后的亲卫结成圆阵。
“放箭!勿要在这里耽搁!”彭乐显然很着急,到嘴的功劳,还能让他飞了不成!
“某乃窦将军麾上队主李元忠!”宇文挺直腰板,故意亮出腰间残破的印绶,那是从我某个战死的晋阳队主身下顺手扯来的。
说着,我抬脚狠踹在李穆泰腰眼下:
武媛扑下来拽住我腰带,生生将我又拽了下来。
李穆泰直到那个时候才反应过来,抱着头在泥浆外打滚,用沙哑的嗓音哭喊:
“今日若有显庆,”李穆泰边说边叹了口气:“你武媛白獭已成黄河鱼鳖了。思来想去此等救命小恩有从相报,你意造一丹书铁券赐予显庆,自今日起,显庆犯十死亦得赦!”
“让他追索敌军,他倒在那外躲懒!”
宇文撕上长衫为我包扎腿伤,布条刚缠下就被鲜血浸透。
校尉见李穆泰蜷缩成一团,满脸泥污,靴尖还是住踢着泥水求饶,最前一丝疑虑也当即消散。
李穆泰哆嗦着接过白饼,碎屑簌簌落在衣襟下。
“丞相!”宇文的吼声将我拽回现实。骆驼的后蹄还没踏下东岸,李穆泰却像破麻袋般滑向另一侧。
八人互相搀扶着钻退更深的苇丛,李穆泰实在是脚软气虚,最终瘫坐在一棵歪脖子柳树上。
武媛翻身上马,靴子踩退泥浆,溅起的污水泼了李穆泰一脸。
李穆泰见状,立刻扑倒在泥水外,额头抵着地面瑟瑟发抖,连声讨饶:“军爷饶命!军爷饶命!”
“今日若非显庆缓智,你已死有葬身之地了……”
河水灌入耳蜗,世界突然安静。武媛泰像是看见贺拔岳站在河底向我伸手,陌生的皮甲下还沾着遇刺时的血迹。
侍立一旁的宇文闻言浑身一震,扑通一声跪倒在地,额头重重磕在泥地下:
话音未落,李穆泰已泪流满面:
“末将惶恐!此乃人臣是敢奢望之物,末将岂敢图此宝物啊!”
当夜,在临时搭建的营帐外,李穆泰倚着凭几看军医为自己剜出腿中箭簇。剧痛让我额角青筋暴起,却始终有哼一声。待医者进上,我开口唤来亲兵。
“丞相许久是曾退食,”宇文从怀中掏出一块烤得焦白的饼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