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日之后,洛阳延熹里中,来了两个身穿便服的中年人。他们在密如蛛网的里巷里转了几圈,终于找到了潘岳租住的小院。
开门的老仆李伯眯起眼睛,好半天才认出敲门的矮胖中年人:“您是……朱主簿?”
“下官正是车骑将军府主簿朱振。”朱振朝李伯扬了扬下巴,“快去禀告你家郎君,就说有贵客到了。”
等到潘岳迎出来时,那所谓的贵客正拈着颏下的山羊胡,随意打量着狭小的庭院。潘岳认出来人,连忙上前施礼:“寒舍敝陋,怎敢劳杨将军玉趾亲临?”
“哈哈,想起多日不见安仁,就叫朱主簿带我来拜望。安仁可不要嫌我们唐突啊。”来人正是车骑将军、国丈杨骏。他伸手将潘岳扶起,指着院子里堆放的一些箱笼问:“怎么,安仁要搬家?”
“洛阳米贵,房租更贵。”潘岳点了点头,赧颜道,“在下失了官职,也就断了俸禄,租不起延熹里的房子,打算搬到城外去。”
“安仁免官,是老夫之过也。”杨骏感慨了一句,转头对朱振吩咐,“命人准备五万钱,立刻送过来。”
“多谢杨将军!”潘岳躬身致谢,“只是无功不受禄……”
“安仁替我除去了卫瓘老儿这个绊脚石,怎么会无功,简直是大大地有功!”
“在下就如同杨将军离弦之箭,即使射中了拦路之虎,也无法再为杨将军驱策了。”潘岳的语声,含着淡淡的失落。
“安仁这样的大才,怎么可能被埋没?就算你已是离弦之箭,老夫也要把你捡回来的。”杨骏哈哈一笑,拍了拍潘岳的肩膀,“我此番登门,正是有一些疑惑想要请教安仁。”
“杨将军请进屋上座。”潘岳延请杨骏和朱振进了屋,又亲自将房门闩好,这才在下手坐下,“杨将军有话请讲,潘岳必定知无不言。”
“你说吧。”杨骏朝朱振点了点头,半合上了眼睛。连日在司马炎病榻前打转,他确实十分疲惫。
“陛下这些日子来,对主公有了防范之心。”朱振清了清嗓子,言简意赅地道,“不知安仁可曾听说陛下新发的两道圣旨,一是召汝南王为侍中,二是任命王佑为北军中候。”
“安仁可看出了其中的门道?”见潘岳面色如常,杨骏试探着问。
“汝南王可曾觐见陛下了?”潘岳问。
“不曾。”杨骏摇头。他和皇后杨芷日夜守在司马炎寝殿,就是要将一切隐患人物排除在司马炎视线之外。
“那就无忧了!”潘岳拍手笑道,“王佑谨慎,虽领禁军,却绝不敢擅用。汝南王只要无法进宫,便不足为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