丞相大人的心事(2 / 2)

垂眸看着,黎煦之还是上前一步,弯腰捡起。

殿内一片安静。

从后殿而来的霍予晚赤脚踩在地面上,悄声走进。

“太师?”

夏日天热,她刚刚沐浴过,身上的衣袍松松垮垮,声音也仿佛到了几分水汽的朦胧。

黎煦之仿若没有听到她的声音,注意力依旧落在手里的那张白纸上。

纤细身姿裹在月白色朝服之下,身后的发丝还在随风飘扬,掩于衣领之中的细弱脖颈脆弱而柔软。

“太师怎么了?”

霍予晚收回目光笑了一声,指尖轻易抽走她掌心的白纸。

黎煦之恍然回神,目光怔怔的望着她。

甚至忘记行君臣之礼。

眼眸有些泛红,依稀能看到那层还未掩藏的薄弱水色。

脑海中的理智及时回归,她垂眸遮住自己的失态,半掀衣摆就要下跪行礼。

“臣……”

“爱卿免礼。”

霍予晚单手扶住了她的手臂。

掌心只是微微用力,就阻拦住她要下跪的姿态。

她们本就是师生,也是君臣。

以前,黎煦之也被这样免过礼节。

她们还曾一起喝酒,一起坐在屋顶上数星星,那都是很久之前的事。

“臣并不是有意查看陛下之物,只是在地上捡到。”

她微微俯身,向霍予晚解释。

许是情绪还未完全掩藏好,手背上的一层薄薄青筋因为主人的过度用力,而微微显露。

“无碍。”

霍予晚垂眸看了眼,擡起手里的白纸细细打量,眉梢轻挑。

“陛下。”

黎煦之唤住了她,掌心有些失礼的握住了她的手腕。

隔着衣袍。

微微挑眉,霍予晚等着她的未尽之言。

很久了,她这位太师总是极尽恪守礼仪,今日能有如此之举,想来是受了太重的刺激。

“太师有话直说无妨。”

她慢条斯理的开口。

“臣……”

黎煦之犹豫不定,可看着她手里的那张画像,只觉得心绪难平。

她松了手,迈步走到窗前的那方案桌旁。

上面的一沓画像都被她拿起。

掌心紧握,转身时,她的面色有些凝重。

“敢问陛下,这些是什么?”

几十张适龄男子的画像,大多出身官宦之家。

霍予晚微微蹙起眉心,像是对她的质问之举心有不满。

见她不说话,黎煦之知道肯定是自己的出格举动惹她不快了。

可她不能置之不理。

“陛下要选贵君了,是吗?”

贵君,嫁给女皇陛下的男人。

霍予晚不出声就是承认了,黎煦之的面色更为冷凝。

她心疼她的身体,所以尽心尽力辅佐,不知疲惫的帮忙处理政务,受猜忌就罢了,如今这人还要娶贵君。

霍予晚这么做就像是要把她的心一点一点的剜开,一寸一寸的折磨。

她的情绪显然已经隐忍到极致,握着那沓画像的手都在轻颤。

她可以忍受猜忌,却不能接受她身边有别的人出现。

霍予晚望着她的指尖,把那沓纸张从她手里接过。

这些东西她并未看过,实话讲,她已经三天没踏入过泰毓殿了。

一张张草草翻看。

这个是崔御史的孙子。

这个是李侍郎的儿子。

这个是柳太傅的弟弟。

画像上不止作了画,还把这些人的姓名、生辰都一一写了个清楚。

“太师是在生我的气?”

随手把这些画像扔在地上,霍予晚上前一步,凑近了问她。

她这般举动出乎黎煦之的意料,实在是从未有过的距离。

下意识后退,耳廓却情不自禁的泛红。

一个举动抵得过千万句话,黎煦之轻易被安抚。

面上又恢复了往日沉稳内敛的神情,她缓缓摇头。

“并未。”

“真的吗?”

霍予晚追问,两人间的距离又缩短。

黎煦之垂在身侧的指尖轻颤,心脏在因为她的靠近而雀跃。

却又思索不清霍予晚这番举动的背后意图。

皇帝,总是阴晴不定。

她陪着长大的这位也是同样。

以往待她亲近万分,可忽然有一天,眼底就染上了戒备。

黎煦之的视线低垂在地,又不由自主落在霍予晚的身上。

她刚刚沐浴过,身上还带着皂角的淡淡香味。

她最厌恶夏日,最讨厌身上出汗,所以一日要洗三遍澡。

她喜凉,所以喜欢赤脚在殿内走路。

半截脚面落在衣袍之外,白玉般的脚掌踩在黑色玉石地面上,更显晃眼。

黎煦之看的眼热,又把视线移开。

心中安定几分,她擡眸和霍予晚直视。

“臣只是一时情急,陛下头疾未愈,此时选贵君入宫,只是徒添喧闹。”

这是黎煦之撒过最毫无根据的谎言。

贵君又不是叽叽喳喳的鸟雀,还会整日在宫中争吵不成?

可霍予晚就相信了。

“哦,太师真是时刻为我着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