snow,我等你逆风翻盘的那天
姚行云扬唇无声笑了笑。
在宋知蔚看来,有些难看。
“我再次被通知——要么放弃,要么继续被雪藏。”
车窗外汽车鸣笛声交杂着发动机轰鸣声,车内安静的气息缓缓流淌。
“知蔚,我该放弃了。”
明明是一句肯定语气的话,宋知蔚却觉得姚行云是在询问她。
询问她的意见,求得她的肯定。
“不该。”
宋知蔚声音依旧,只是少了几分清冷,多了几分温柔。
被失落氛围环绕着的姚行云,在听到这句掷地有声的“不该”后缓缓擡起头,无措地盯着宋知蔚。
宋知蔚看着此时异常脆弱的姚行云,心中再次冒出一些异样的情绪。
大概是因为她心软,见不得姚行云如此失落。
宋知蔚最终将那些异样情绪归之于心软。
“姚行云,你知道我有时候其实挺羡慕你能在你喜欢的赛场上挥洒激情吗?”
宋知蔚长舒一口气,眼睫微抖,细白的手指在无人发觉处颤了颤,继而紧紧捏住了黑暗中的衣角。
“六岁时,我和妈妈去看了一场单板滑雪比赛,我本不愿意去,可不去的话,家里没人照看我,我只能不情愿地跟着我妈妈去了。”
“因为我的拖延,我们到达现场的时候,比赛已经开始了。工作人员领着我们去看台,在那条狭窄混乱的过道内,我听到广播中传来主持人的欢呼声,现场观众的尖叫声,我不明白,擡头看向那片雪白的场地。”
“高高的跳台上,一个身穿黑色雪服脚踩雪板的身影在空中不断翻滚点地,连续三次。最后完美落地,飞扬的雪花掩盖了她的身形,再次落下,是一张笑得肆意的脸庞。”
姚行云神色逐渐变幻,无措,惊讶,心疼。
看着面前坦然诉说、眼神明亮的女孩子,姚行云知道,他栽在她手里彻底出不来了。
姚行云沉默地听着宋知蔚揭开她的过往。
其实他隐约知道一些。
在她十四岁那年因跟腱断裂复健结束转学来N市的时候就知道了,只是,这么多年从没亲耳听她提起过。
宋知蔚是一名优秀的单板滑雪职业运动员。
后因伤退役。
“我无比庆幸当时和我妈妈去看那场比赛。回去后我央求我妈妈,希望能送我去滑雪。我如愿以偿。”
“或许冥冥之中我合该与单板滑雪联系在一起,虽然我第一次滑雪,但是我滑得意外的好!”
姚行云看着眼前侃侃而谈的女孩子,似乎能窥探到她当时在雪场上的一丝风采。
“除却学习,我几乎每天都在雪场上穿梭。
我享受那种被雪板带着在广阔白茫的天地间自由滑行的感觉,享受从最高处俯冲而下凛冽的风扑在我的脸上、包围着我身体的感觉,享受摔倒在雪上的柔软和一瞬间的疼痛。”
“我觉得那个时候的我才是真正的我。”
姚行云似乎也闻到雪的清冷味道,感受到凛冽凉风包裹住全身,感受到凌空飞翔的酣畅自由。
“十岁时,我得到了我人生中第一个单板滑雪奖杯!造型很独特,是一个滑雪运动员抓取雪板的动作。”
“从那之后,我参加了大大小小的比赛,或许我在滑雪上真的有点儿天分,我一次都没有失败过,每次比赛都是冠军。”
“十一岁时,教练告诉我,我被选入国家队单板滑雪集训队,彼时我刚刚从大跳台上下来。我真的很高兴,我可以参加更多比赛了。”
姚行云好似看到了那个完成一套恣意的滑雪动作后得知消息,激动得在雪场跳起来的小女孩。
“在队内第一次练习赛的时候,我被同时选入集训队的一个女孩子打败了,她也十一岁。
她生活在南方,一个不下雪的城市,在进入集训队之前,她只在游乐园里的人工滑雪场玩过几次滑雪。”
“她才是天才。”
“我不甘心,每天疯了似地训练,参加各种比赛。终于我的积分超过了她,我与她一同争夺冬青奥入场券,就在我以为我会是那个幸运儿,就在我的教练、我的队友都以为我才是那个幸运儿的时候,我失误了。”
“十四岁时,我离开了雪场。”
宋知蔚眼神悠长,神情祥和,好像在诉说别人的故事。
好像那个跟腱断裂导致比赛失误,最终被教练放弃的人不是她一样。
“姚行云,别放弃。”
你会后悔的。
“你……后悔吗?”
宋知蔚歪头,眼神同样有些不解地盯着面前疑惑的姚行云。
姚行云看着她的眼神,明白他问了个蠢问题。
也或许是想要再次为他隐秘不显的决心求得一层保障。
“不后悔。我不后悔六岁时和我妈妈去看比赛,我不后悔牺牲学习、玩耍时间去滑雪,我不后悔进入高手入云的集训队,我不后悔滑雪给我带来的全身大大小小的伤,我不后悔选择运动医学专业。我不后悔继续传播运动防护知识。”
“我庆幸,我享受,我可惜。”
唯独没有后悔。
即使当初被孙悦平亲口认证以后再也滑不了雪的时候,她也没有一丝一毫后悔。
她只是难过,难过她为何不多多训练,与滑雪再多一点儿时间相处,难过她为何不再小心一点儿,难过她的跟腱断裂为何不来得再晚一点儿。
如果她必须跟腱断裂,能不能是她在雪场享受够了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