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微微一笑“准确来说,奴婢是德妃娘娘安插在太子殿下身边的人。”
沈星晚瞳孔微震,随即垂眸掩去眼底风波,“德妃娘娘......如今还能管得了太子殿下的事?”
那小宫女低声道:“娘娘虽久不理政务,可后宫多年,能动的手脚仍不少。”
她顿了顿,又低声补了一句,像是刻意试探般:“娘娘说,若您有心自保,今后可多听奴婢一言。”
沈星晚不动声色,缓缓将那枚蝴蝶步摇别回鬓边,蝴蝶振翅轻颤,流光浮动。
她声线隐隐发颤,强忍焦灼问道:“燕景焕现今如何,你可知晓么?”
小宫女眼底的不忍一闪即逝,随即低声答道:“娘娘有所不知,昨夜宫中突变,发生了许多大事。”
“昨夜太后娘娘设宴召集百官,名为追悼先帝,实则借机逼迫众臣表态,拥立太子继位。”
“太子暗中筹谋已久,先前暗中许下高官厚禄,许多人摇摆不定,正待看风向行事。”
“而摄政王殿下......”她顿了顿,低头道,“殿下却在朝堂上当众宣称先帝驾崩前留有密旨,欲将皇位传予十四皇子,引得满朝哗然。”
“太后娘娘表面佯作震怒,称国丧在即,诸事缓议,不容内乱。可才一夜的工夫,那些未表态支持太子的大臣府邸便遭了抄家。”
“轻者发配,重者......连家眷一并斩首示众了。”
沈星晚听至此处,手指已悄然蜷紧在袖中,背脊发凉,身子止不住地颤抖起来。
“摄政王被禁军重兵包围,已遭软禁在处所里,寸步不得离开。玉玺已落入太子之手,禁军调令也由他把持。”
小宫女擡起头来,缓声说出最后一句:“如今朝臣皆噤若寒蝉,顺太子者生,逆者亡。摄政王虽未受伤,却......已被孤立于庙堂之外,太子殿下离皇位,只差一步登基典礼了。”
话音落下,殿中一片寂静。
沈星晚如遭雷击。
她整个人仿佛从高空被抛入冰湖之中,混沌中带着一股无从言说的惶然。
她踉跄两步,跌坐回椅上,唇瓣泛白,喃喃低语:“怎么会......怎会如此?”
她深知朝局险恶,却未曾想,竟已然恶到了这般地步。
一夜之间,血流成河,生死尽系权柄倾斜之间。
“那......广安公主与德妃娘娘呢?”
小宫女叹息一声,“沈云朝将军传信于公主,说奸细已清剿干净,正率兵马回京相援。”
“但风声不慎泄露,被太后先行一步,命禁军前去阻拦,广安公主与德妃娘娘已在设法联络母族势力,想要拖延禁军行程,以待沈将军大军回援。”
沈星晚闻言,心神微震。
她缓缓闭了闭眼,想要压下心头那一波又一波起伏的风浪。
良久,她缓缓睁开眼,眸中不再只是惊惶,已然沉静清明了几分。
“......如此说来,”
她轻声自语,指尖缓缓摩挲着掌心,“还未到山穷水尽之地。”
她垂眸望着自己平坦的腹部,神色坚定了几分。
“只要还有人尚未俯首,还有兵马未散。”她缓缓站起身来,“便绝不能认输。”
沈星晚缓缓走至窗前,轻倚雕花栅格。
外头日色清和,远处宫檐层叠,缥缈如雾,她望了许久,眸光却并未落在任何实处,只静静出神着。
良久,她像是从梦中惊醒一般,轻声问道:
“我...可以做些什么?”
小宫女站在她身后,听见她这声问话,眸光微动,轻声劝慰道:“公主殿下知道娘娘身陷囹圄,实属无奈,此番将珠花送来,只望娘娘竭力自保,勿要妄动。”
“现今朝局凶险、山雨欲来,公主殿下与德妃娘娘正暗中筹谋,娘娘此时最该做的......便是保住自己,静待时机。”
“等时机......”
沈星晚轻轻重复这三个字,嘴角泛起苦笑,“可这吃人的深宫里,几时留过时机给一个阶下囚?”
她回眸望向那小宫女,眸光明灭不定,“......若人人都只等待时机,那真正能翻局之人,又从何而来?”
她说着,缓步走回妆台前坐下,擡手拾起那只赤金点翠的蝴蝶珠花,指腹轻轻一拨,那对翅膀便如展翅欲飞一般颤了颤。
沈星晚凝望着它,忽然一抹光自眼底划过。
“......我不能坐以待毙。”
她低低地说,语气却忽然有了某种决绝的锐气。
小宫女一怔:“娘娘?”
她却仿佛陷入了自己的思绪之中,久久回不过神来,只将那珠花握在掌心,慢慢地,嘴角竟漾起若有若无的弧度,“我曾以为,魏子麟不过是想借着我,牵制摄政王府。”
“可他昨夜......若非存了些许真心,又岂会一再让步?”
她擡起头,目光灼灼。
“他尚有情意。”
沈星晚声音低缓,却仿佛一记重锤,敲醒了她心底最后的踟蹰,“若他心里还留我半分,又怎不能为我所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