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太医辛苦,”来福目送人离开。
殿中死一般的寂静,唯有绣春刀锋利的刀尖被沈招偶尔弹过的嗡鸣声。
一声声刮刺着来福的耳膜。
“来福公公,你来瞧瞧,我这刀擦干净了么?”沈招手转刀柄,起身走过来,那双眼睛深黑而森冷,透不进一丝光亮。
长靴每一次踏在地上的声音,都如恶鬼索命。
来福大惊失色,踉跄着后退,瑟缩的脊背抵在墙角,“陛……陛下……”
“敢叫唤一声让他听见,现在就砍了你。”沈招森然一笑。
“你想做什么?”来福又怕又怒,“我可是陛下的人!”
“一个阉人,也配说是他的人?”沈招手中绣春刀的刀尖抵在来福脖子上,来回比划,一不小心就划出了一条血痕,“别以为我不知道,我不在这两月,你帮着季缨争宠的事。”
“可惜,他再怎么使手段,也捞不到宠爱,捞不到名分,废物一个。”
沈招眉头一挑,看他如看一件死物:“说罢,他给了你什么好处。”
“不须他给好处,有些事陛下看不清,咱家可是看得清清楚楚,季统领才该是陛下放心信任的男人!”来福顶着脖子上的刀,视死如归,“你太危险了,太危险的刀握在手里,陛下总有一日会弄伤自已的!”
“……”
“沈大人,陛下唤你呢。”侧殿外,宫人敲响殿门。
沈招嗤笑一声,收刀入鞘转身离开。
来福松了口气,贴着墙无力滑到地上。
回神时,冷汗已浸透后背衣襟。
殿外。
沈招极为嚣张地一脚踹开门,却瞧见殿外负手而立的身影,一顿。
“陛下?”
许是实在太热,他的陛下将头发都挽了起来,只余额前几缕碎发垂落,半掩住眼下红痣。
过分修长的后颈暴露在日光下,白得刺眼。愈发刺眼,愈发让沈招挪不开眼。
若从前是五分温柔五分威严,此刻他的陛下温柔便只剩下一分,其余九分皆是凉薄的刺。
“怎么,朕赏给你的绣春刀不够干净,还需问旁人?想知道干不干净,怎么不来问朕?”萧拂玉似笑非笑。
“陛下听见了?臣与来福公公闹着玩呢……”沈招上前去拉他的衣袖。
“哼。”萧拂玉袖袍一甩,甩开男人的手,“既然嫌朕赏的刀不干净,那朕就收回。”
他抬手拔出沈招腰间的刀。
打量了眼刀锋上残余着暗红血迹,萧拂玉手腕翻转挽了个利落的刀花,正好割断了沈招鬓边的小辫子,“没规矩的混账东西,给朕滚。”
“臣告退。”沈招偷瞄了天子执刀的手。
细嫩,修长,如美玉。
然后慢吞吞地,一步三回头地退了下去。
萧拂玉身后殿门再次打开,来福一边抹眼泪一边跪下来,“奴才谢陛下做主。”
萧拂玉失笑:“起来。多大点事,哭成这样?”
来福起身,看了眼他手里的刀,不由好奇,“陛下何时学会的挽刀花?”
萧拂玉转着手里的绣春刀,淡淡道:“一把锋利的刀若甘愿被朕驯服,自会告诉它的主人,如何使用它且不被它弄伤。”
来福一怔,弯腰捡起天子脚边的那半截小辫子,双手捧到萧拂玉面前,低声道:“奴才明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