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振国的下半张脸隐藏在黑暗中,只有一双眼睛在昏暗车灯下显得有些发亮。
左也慌张起来,下意识伸手就去拉车门,但是车门已经被反锁。许振国冷笑一声,说:“小也,车速太快,系好安全带,别受伤了。”
他的语气带着毫不掩饰的威胁,明显是有备而来。左也看了眼手机,却发现屏幕上方的信号栏始终全灰,电话也播不出去。她想要按下车窗呼救,不想车窗同样被许振国锁死。
许振国也像是背后长了眼睛似的,淡淡道:“小也,别白费力气了,车上有信号屏蔽器,你现在打不出去电话。这附近也没有收费站,我不会停车,为了你的安全,最好不要胡乱动。”
这是绑架!
左也捏着电话,沉默须臾,强迫自己镇定下来,再开口时,依旧温声道:“许叔叔,我知道您在工作上和爸爸有些冲突,但是你们是那么多年的好兄弟,没有什么话不能说开的。要不我给爸爸打个电话,你们坐下来好好谈谈吧。”
“好兄弟?是好兄弟,就不会拿着几本破账本找我的事,让我在公司擡不起头来!是好兄弟,就不会和外人站在一边,把我这个公司元老赶出去!是好兄弟,就不会让保安把我拦在门外,让我成为整个枫市的笑话!”
许振国的情绪突然崩溃,车速飙升,左也被摔得倒向车窗,脑袋重重砸了一下。她吃力擡头,却见窗外一辆车与他们擦肩而过,车内的人似乎也感觉到这辆车的异样,微微转过头来。
是齐相阑!
他在片刻的怔忪后,眼睛骤然睁大。清晨的雾霭之下,两人四目相接,又很快错过。
许振国的车子歪歪扭扭朝前疾驰,而身后,那辆驶向左家小区的保时捷忽然急刹,停顿几秒后,它掉了个头。
左也盯着手机,依旧是没有信号的状态,但是她知道,齐相阑刚才一定在和自己打电话。
许振国自然也发现异常,看了眼后视镜里紧紧跟着自己的车,低声问:“那辆车里面是谁?”
左也装傻:“我不知道。”
许振国看着她明明害怕,却一脸倔强的模样,冷笑一声,没有说话,而是再次加速。见状,身后的保时捷也跟着提速,而且这一次,大有超车把许振国逼停的意味。
许振国在跟着左傅年做事之前,是跑货车的,虽然现在驾驶的车子不如齐相阑,但胆量却是异常胆大。见到齐相阑逼过来,他也没有退缩,反而朝自己另一侧的一辆油罐车撞去,好在那辆车的司机眼疾手快,赶忙撇向另一边,停了下来。
许振国迅速调转反向盘,擦着油罐车而过,继续急速向前行驶。
左也被这疯狂的行为吓到,许振国一脸淡然,还抽空开玩笑的问:“小也,好玩吗?叔叔小时候带你去游乐园玩云霄飞车,你觉得是那个好玩,还是这个好玩?”
左也想大骂一声神经病,但她心有余悸,只能假装平静的说:“都不好玩。”
许振国笑了笑。
他这一个疯狂的举动不仅吓到了路上的其他车,齐相阑大概也是被刚才许振国疯狂的行为震慑住,只耽搁一瞬,便被许振国甩开。
左也压着心中的紧张,问:“你这样做,肯定会被交警盯上。”
许振国一脸无所谓,冷冷地说:“那就让他们一起来看好戏。”
片刻之后,车子径直驶离车道,强行转到了一条单行道的小路上。
左也透过车窗往外看,路上一盏盏路灯闪过,忽然觉得这条路有些熟悉。
她来过这里的,在很小很小的时候,左傅年和王寻茵都带着她来这附近玩耍过。那时候这一片到处都是建材店和五金店,枫市的人都把这里叫做东郊家具厂,哪家那户需要买装修材料,都会率先来这里逛一逛。
左傅年的公司就是在这里的一间小楼房里创办的,一直到左也小学二年级,象坤越做越大,就搬到了市区。如今这附近大概是被规划为拆迁区,往来的车辆少了,楼房也稍显破败萧条。
许振国绕过一条小路,将车停了下来。左也推开车门想逃,却被他快一步抓住,扔回车上,不顾左也挣扎,他掏出一条绳子绑住她双手双脚。
天色已经快亮起来了,许振国的脸在晨光下一点也没有小时候的慈祥和蔼,而是略显狰狞。
左也深吸一口气,问:“许叔叔,你把我带来这里想做什么呢?想要钱?只要你开口,多少钱爸爸都会答应,你根本用不着这么做。绑架?这是犯法的,你这么做了,才是永远都回不到象坤。”
他蹲在车边,道:“小也,你知道许叔叔以前最羡慕你爸爸什么吗?我最羡慕的,就是你爸爸能有你这么乖巧聪明的女儿。左傅年这个人我很清楚,他很看重家庭,特别是你这个宝贝女儿。”
左也眼睛一亮,立马示弱,带着点哭声说:“许叔叔,我是您看着长大的,我也一直把你当亲人……”
许振国冷冷一笑,声音带上怨毒,“亲人?我没有亲人,我许振国这辈子无儿无女,为了象坤拼死拼活半辈子,到头来,却是我被赶出象坤,成了孤家寡人一个,他左傅年却坐收名利,还有你这个女儿在膝前尽孝?凭什么!小也,你跟我一起上去。”
左也望了眼废弃陈旧的楼房,问:“上去……上去做什么?”
许振国笑了笑:“我没有象坤生不如死,他左傅年没有宝贝女儿,照样会生不如死。同甘还要共苦,这才叫好兄弟。”
左也低呼一声,被他强行扯下车,扛在肩上朝前面废旧的楼房走去。
惊惶之中,左也余光瞥见身后废墟边一抹身影,她正要大声呼救,却瞥到许振国黑色裤兜里露出的东西。猛地噤声,她看清,那是一把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