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阳赋(1 / 2)

洛阳赋

穆怀安冷眼看着韩林身下的鲜血一点一点地蔓延到他的脚下,穆怀安慢吞吞地起身,又慢悠悠地向旁边侧了一步,恰好避开了韩林的鲜血。

穆怀安从袖口拿出一方绣着牡丹的手帕,仔仔细细地擦干净了双手,这才慢吞吞地对一旁观察细致但没有出手阻拦的外侯官说:“如实报给陛下吧,本府君不让诸位大人为难。”

外侯官堪称冷漠地点头,却没有对穆怀安说一个字。

穆怀安转身看向已被镣铐加身的昔日贵族,嘴角扬起一抹淡淡的讽刺。良久,穆怀安才说了一句:“报告给陛下吧,让陛下过个好年。”

于是,关于昌黎韩氏主枝全员下狱的奏报正好卡在大年三十的那天到达了大兴宫。

八百里加急的奏报进入大兴宫的时候已是夜晚,只在朔望大开的大兴宫此时灯火通明,都在庆祝海平元年的第一个新年。虽然海平元年不论君臣过得都不是如何开心,但到底有惊无险地度过,还是值得庆祝。

作为正五品中书舍人,齐滺的位置被安排得十分靠外,几乎已经是临近殿门口的位置。只是齐滺并不在意,反而觉得满殿酒香熏人醉,靠近大门口的位置也很好。

酒过半巡,官方的场面话已经说完,殿内的气氛已然活络起来,群臣已经三三两两地离开自己的座位,唯独萧楫舟和元沚还不得不坐在主位上不得离开。

元沚递给萧楫舟一盘牛肉,用一种仿佛带着恍惚的语气说:“本宫还记得,陛下小时候喜食牛肉,御膳房为陛下做了些,被先帝知道了,先帝大发雷霆,罚陛下跪在勤政殿前三天三夜。”

说着,元沚的脸上竟然带笑:“三伏天啊,那样炎热的天气,本宫在殿内恨不得日日满冰,陛下才五岁,却要顶着那么大的太阳,跪在都烤人的地砖上。”

萧楫舟微微低眸,他看着案几上被元沚递过来的那盘牛肉,目光略微深远,口中却道:“耕牛是农之重器,也是国之利器,食牛肉是朕的不是,父皇罚的是对的。”

听了萧楫舟的话,元沚的脸上却依旧面带微笑:“可是本宫猜陛下知道,当年太子侧妃云定南想吃牛肉却又嫌死牛肉质不鲜,雍明太子便为其斩杀了正值壮年的耕牛与还未成年的小牛犊。有御史弹劾雍明太子,先皇却将弹劾的折子留中不发。”

似乎是想到她所说的这件事究竟有多有趣,元沚笑意盈盈地看着萧楫舟的脸色,不放过萧楫舟脸上的任何一丝表情:“已经成年的雍明太子可以斩杀正值壮年的耕牛与还小的牛犊,五岁的陛下却食用死牛都要被先帝惩处。”

“本宫真的很想知道,”元沚的脸上露出十分微妙的表情,“陛下心里究竟是怎么想的?”

萧楫舟抿唇不语,宽袍大袖下的双手却忍不住悄悄紧握。

萧楫舟的狼狈元沚看得见。似乎是感觉到自己扳回一局,元沚竟有一种大仇得报的快感。此刻,寥寥无几的母子亲情再次升起,元沚终于大发慈悲,不再刺激萧楫舟。

元沚目光流转,恰巧看到靠近门口的位置,齐滺正和元岁勾肩搭背,陆渊渟坐在一旁的位置上无奈地看着两人。

元沚忍不住说道:“阿岁竟和你那宝贝疙瘩玩得好,真是令人意想不到。”

顺着元沚的话音看过去,萧楫舟正好看到齐滺整个人都要搭在元岁的身上,两人的头凑在一起,也不知道在说些什么。

萧楫舟的眸光暗了暗,才说道:“阿滺与阿岁皆是心思淳朴之人,玩到一起去也很正常。”

“心思淳朴……”元沚喃喃着这个词,良久才道,“陛下说得对,若非心思淳朴,也不会被陛下三言两语就骗得团团转。”

听到元沚的话,萧楫舟的瞳孔瞬间猛缩。他下意识转头看向元沚,声音都冷了几个度:“母后这是什么意思?”

元沚却不再接话:“什么意思陛下心里清楚。你与齐滺交往,究竟几分是真心几分是利用,陛下心里心如明镜。”

萧楫舟斩钉截铁地说:“朕与阿滺的交往堂堂正正,不带半分蝇营狗茍。”

元沚扯了扯嘴角,仿佛在说“狗才信”。

不远处,齐滺勾着元岁的脖子,醉醺醺地问:“元岁兄啊,你与你的心上人如何了?”

他大抵是醉了,脸颊泛红,映在雪白的皮肤上,仿佛冬日盛开了桃花。

元岁也是醉了,以至于口不择言,什么话都敢往外说:“哎~别提了,哪里的什么如何?阿爹阿娘不同意,云书姑娘也要和我分手。我现在是两头不讨好,都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醉酒使齐滺也没了往日恪守的边界,他问:“亭侯与夫人是什么意思?不肯让你娶贱籍女子为妻?”

这本是封建时代最常见的父母拆散小情侣的理由,可是齐滺没想到,元岁居然说的是:“不是。贱籍才多大点事,只要我父母愿意,我完全可以给云书姑娘一个干净的身份。”

这倒也是,就像萧楫舟动了动嘴皮子,就连信都不是自己写的,崇玉山就帮着办好了齐滺的身份,给了齐滺一个贵族出身。虽然谁都知道齐滺只是一个来历不详的普通庶民,但是世家谱上就是有齐滺的名字。

齐滺作为一个抛头露面的大男人尚且如此,亭侯要让云书姑娘成为一个从未见过外客的大家小姐简直再容易不过。

所以,元岁的父母在意的不是云书姑娘的身份?那还能是因为什么?

齐滺都忍不住熊熊燃烧的八卦之魂了:“不是因为这个,那是因为什么?”

听到齐滺的问话,元岁顿时苦了脸:“我怎么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