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空劭昀离京那日,天色阴沉得厉害。傅星羽倚在万花楼三层的雕花窗前,指尖有一下没一下地拨着琵琶弦。金员外送来的鎏金香炉里青烟袅袅,将他的侧脸轮廓晕染得愈发模糊。
楼下街道忽然传来一阵骚动。傅星羽垂眸望去,只见一队官差押着几辆囚车缓缓驶过,囚车里关着的都是近日因盐税案被抄家的商贾。街边百姓指指点点,有人啐了一口:“活该!这些黑心肝的奸商!”
傅星羽轻轻拨了下弦,唇角微不可察地扬了扬。
“公子。”小厮在门外轻声道,“李公子来了,说是要请您去吟风楼听曲。”
傅星羽指尖一顿,慢条斯理地将琵琶放回锦囊:“告诉他,我稍后就到。”
吟风楼雅间里,李公子正和几个狐朋狗友推杯换盏,见傅星羽进来,立刻起身相迎:“星羽!你可算来了!”
傅星羽微微颔首,目光扫过席间众人发现除了李公子,还有金小胖子和几个面生的纨绔,其中一个身着湖蓝锦袍的青年正盯着他看,眼神里带着几分探究。
“这位是?”傅星羽在李公子身旁坐下,嗓音温润。
“哦!忘了介绍。”李公子一拍脑门,“这是江南来的沈二公子,沈砚之。”
沈砚之微微一笑,朝傅星羽拱手:“久闻星羽公子琵琶绝妙,今日总算得见。”
傅星羽回以浅笑,指尖轻轻摩挲着酒杯边缘:“沈公子谬赞了。”
李公子给傅星羽倒了杯酒,压低声音道:“沈二公子这次来京城,是替他们家老爷子打点盐引的事。你猜怎么着?司空劭昀那厮前脚刚走,后脚就有人把江南盐税的黑账递到了都察院!”
傅星羽眸光微闪,语气却依旧平静:“哦?那司空大人岂不是要白跑一趟?”
“何止白跑!”李公子幸灾乐祸地笑出声,“听说那账本上连他收受贿赂的明细都写得清清楚楚,这下看他怎么狡辩!”
沈砚之忽然开口:“星羽公子似乎对司空大人很熟悉?”
傅星羽抬眸,与沈砚之四目相对。对方眼底带着几分试探,显然不是随口一问。
“谈不上熟悉。”傅星羽轻笑,“不过是前些日子在尚书府见过一面罢了。”
沈砚之若有所思地点点头,没再多问。
酒过三巡,李公子已经醉得东倒西歪,拉着傅星羽的袖子嘟囔:“星羽……你、你今晚别回万花楼了,跟我回府……”
傅星羽不着痕迹地抽回手,温声道:“李公子醉了,我让人送您回府。”
“我没醉!”李公子嚷嚷着,突然从怀里掏出一块玉佩塞到傅星羽手里,“这个……送你!我爹书房里偷的,值、值钱!”
傅星羽垂眸看了眼玉佩,那是一块上好的羊脂白玉,雕工精细,背面还刻着一个“李”字家徽。他唇角微勾,将玉佩收进袖中:“多谢公子美意。”
沈砚之忽然起身,扶住摇摇晃晃的李公子:“我送李兄回去,星羽公子若不嫌弃,可愿同行?”
傅星羽抬眸看他,沈砚眼底带着几分深意。
“恭敬不如从命。”傅星羽微微一笑。
马车缓缓行驶在夜色中,李公子已经醉得不省人事,歪倒在车厢里呼呼大睡。沈砚之坐在傅星羽对面,指尖轻轻敲着膝盖,忽然开口:“星羽公子似乎对朝中之事很感兴趣?”
傅星羽神色不变:“沈公子何出此言?”
“直觉。”沈砚之笑了笑,“李兄方才提到司空劭昀时,你的眼神……很有意思。”
傅星羽轻轻拨了下腕间的玉镯,语气淡然:“沈公子多心了。风尘中人,不过是听个热闹罢了。”